加班

我们老板有个奇妙的生理高潮点，发生在每天下午5点半。在此之前，你跟他说话时，他会嗯嗯嗯地嗯个不休，但不做出正面或反面的答案，通常也不做决策。一到5点半，整个人陡然间精神起来，神光焕发，两眼扫过之处无不留下一道边缘隐隐发光冒着烟的黑窟窿。
这样一来，我经常需要在5点半开始开会。“你叫上各部门的人，来我会议室开个短会，5分钟。”他这么发出通知。他的5分钟就是50分钟。比如会议时间到了，他还没来，我如果去催他的话，他也是这么说：“等我5分钟。”我便遣散人群，大喇喇地坐在会议室里刷豆瓣。

说实话，跟他混了这么多年，我已经习惯了，但员工们不习惯，也习惯不了。我甚至觉得，你要是在5点59分通知他们再做完一个模型或写完一个模块才能走，都比让他们开会强。更要命的是，我办公室门口是兄弟公司的办公区，这个公司全是妹子，且下班时间是5点半，还不打卡。临近下班点儿，妹子们齐催战马，各抖丝缰，奔向约会地点，而我则要率领我的兄弟们先赴个要命的约会。每当此时，我耳畔必然想起一阵歌声：“连星光就要熄灭，你赴的是什么样的约“。

然而无论怎么抱怨，会还是要开的，所以我必须调动自己的积极性，说服自己这是个很重要的会，否则我就会更加沮丧：时间花了，还没干正事儿。这么一来，我就会在会上特别卖力地思考和争辩，往往跟老板吵得面红耳赤。我一直觉得我应该找个中关村卖手机的联谊一下，因为老板一跟我动气，就摔手机，摔坏了就买新的，这业务要是归了我，我不就成梁九功了吗？

结果会开完了，身心俱疲，还要回办公室整理思路，安排工作。每次整理会议记录的时候我就会发现：糟糕，中招了！因为老板太清楚员工的心理了，就好比你不小心进了一个极其昂贵的自助餐馆，反正也进来了，你必然大吃特吃，而且吃得极有逻辑，先软后硬，先怂后横，由吃到喝，自动而静。你的能量全调动起来了。开会也是一样，你既然来了，就会这么想：时间也花了，约会也推了，饭局也黄了，对象也吹了，来吧！你带着一种报复心理，愚蠢地、连打折带赠送地销售着自己的智慧。所以老板长年以来养成了这个点儿开会的习惯，还真难说谁对谁错，谁是鸡谁是蛋呢。

最后，会议记录和工作安排发出的一瞬间，我会往椅子上一靠，长出一口气，想想接下来去哪，吃什么，跟谁吃。因为约的人不会一直等你。你看，下班点儿开会，在心理上绝对是一种摧残。一来你已经满心欢喜地等着下班，二来肚子饿了，三来往往有约在等。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掉各种约会时，贱贱地就没有人约你了，这是常识。

只有我老婆跟我爸妈会一如既往地执着地约我并等我。